阎廷芳有所预料,干爹的肺炎好了,必然开始兴风作浪。

    他只是没想到,干爹会做得这么过分。

    他手底下说是说有一个师,但真正一直追随他出生入死,并只肯忠于他一个人的,不过仅张、何二位团长。名义上是上下级,他心里几乎把那两个团长当成了兄弟。抢走继英他可以忍,可干爹这次要换掉他的兄弟,一拿就拿走他的二分之一,他没法再忍。

    “何团长是因为不敢违抗上级命令,迫于无奈,才跟着我去攸县的。错都在廷芳一人,与下面的人没有关系,大帅,您非要罚,就处罚我吧!”在阎希平处理公务的房间里,阎廷芳站在阎希平面前,隔了一张桌子跟阎希平说话。

    阎廷芳早已脱了军装,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,领口的扣子也解了两颗,还是热得不断流汗。

    正自己都觉得狼狈的时候,他低头俯瞰,仔细打量着坐在对面太师椅上的阎希平。

    对方不但衬衫的领子扣得整整齐齐,连军服的外套都披在肩膀,没有彻底脱去;再往下,雪白衬衫的下摆被一条棕色牛皮腰带束在军裤里,束得很服帖,金质的皮带扣收到了倒数第二个扣眼。

    比起去年夏天,他那腰身明显是更单薄了一些。

    阎廷芳心里一动,忽然羡慕又带点恶意地想:

    “看来去年冬天那一场折磨,也不是没有给他留下一点好处——最起码,他夏天可以穿得比所有人都整齐漂亮,也不必要怕热了。”

    随即回过神来,阎廷芳暗自吃了一惊,不明白自己怎么能生出如此大逆不道又缺德的感慨。

    阎希平盯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,好像不知道阎廷芳的存在。

    过了好一会儿,他皱起眉:“还傻站着?非要我请你坐吗?你现在真是变了太多,蠢得我都不敢认,你难道想我仰着头聆听你那套谎话?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,干爹,怪儿子急昏了头了。”阎廷芳擦干净流到眼角的汗,随手拖了把椅子坐到阎希平对面:“干爹,既然您把话说到这份上了……是,我不该说谎,我俩确实都该罚,但我能不能求您开恩一次?老何是个带兵打仗的人才,儿子找到这样一个人才实在不容易,而且用了他这么久,已经用得顺手了,换了新团长,儿子适应起来还要费心费力。就看在儿子的份上,您怎么罚我都行,毕竟是我下达的命令,可是别弄走老何。您哪怕把他降为连长呢?只要他还能留在我手下。”

    他是很会根据阎希平的态度调整自己的身份的,既然阎希平要他的“真”,这次他就以干儿子的身份换上了十足的恳求语气,求他这个干爹。